揭秘你不了解的模特業(yè)　后超模時代

　　超模時代已離我們遠去，伸展臺上模特的年齡是個眾人皆知的秘密，所謂獨樹一幟的個性其實只是在照片印刷結(jié)束后的又一道附加工序而已—在光鮮的表面背后，模特行業(yè)的實質(zhì)其實就與任何其它行業(yè)一樣，那就是賺錢。而對模特來說，假如有機會成為明星的女朋友，那絕對是比天橋生涯更好的選擇。11 月1 日，Elite 世界精英模特大賽再次在中國三亞舉行。每年，這場賽事都為經(jīng)紀公司輸送更多的新生血液，在經(jīng)紀人眼中，這些姑娘正是做出一場又一場“富人喜歡的發(fā)布會”的工具。

　　11月的三亞早晨，熱浪在空氣中蔓延，讓人渾身虛空無力。這是Elite 世界精英模特大賽總決賽落幕的第一個早晨，7、8 個小時前，如火如荼的慶功派對上，獲得模特經(jīng)紀合約的25 名獲勝者正在盡情狂歡。一覺睡來，迎接這些14、15 歲的孩子們的將是嶄新的“模特生涯”，即便疲憊也必須強打精神。

　　艷陽高照的海灘上，她們穿著華服戲水，抑或擺出一副冷峻表情，接受造型師的擺弄—這是她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。負責(zé)整場比賽模特選拔及培訓(xùn)的Elite 模特經(jīng)紀公司全球星探總監(jiān)Michaela Goddard 介紹道：“比賽的過程中，所有的女孩都會經(jīng)歷如丑小鴨變白天鵝一樣脫胎換骨的改變。我們每天都會說上無數(shù)次‘你太美了’。她們看到自己上了妝，換了新發(fā)型，穿上量身定制的服裝，自信心將前所未有的膨脹�！�

　　而對另一些孩子而言，這些改變猶如過眼云煙。一夜之后，她們?nèi)缤�脫下水晶鞋的灰姑娘—要從被團團包圍的T 臺光鮮人物，重返平凡女孩。有些落敗的姑娘來不及把淚忍回房里，大庭廣眾就哭花了妝容，被父母架著挪不開步—一旦心理防線被擊潰，她們被高跟鞋磨出的腳傷，立馬加劇到連光腳站立都成了問題。

　　一大早，門口已有大巴士等候，把這些失落的孩子載回機場，她們早早地打點完行李，彼此合影留念，踏上歸程。一名初中生模樣的愛爾蘭女孩靜靜地坐在門口，看到有記者上前打招呼，她沮喪地解釋道：“對不起，我不是獲勝者。(Sorry，I’m not the winner!)”

　　科學(xué)理性的評審原則

　　“現(xiàn)實就是這樣殘酷，輸贏是有道理的，”Elite 模特經(jīng)紀公司全球總裁Gerald Marie 一邊翻動印有80 名模特選手定妝照的冊子，一邊說，“我知道那個智利女孩很有個性，但你看，她只有1.74米，而這個比利時女孩有1.80 米，整整差6 厘米，冠軍一定是后者。”身為一代超模Linda Evangelista 的前夫，Gerald Marie 首先在1987 年提出了“超模”概念，在模特經(jīng)紀一行混跡20 多年，聽他分析本屆冠亞軍選手的條件，可以看出這種思維方式跟做算術(shù)區(qū)別不大。

　　為了顯示自己的老資歷，GeraldMarie 樂滋滋地炫耀起20 年前的陳年舊事：“當(dāng)年，Christy Turlington、CindyCrawford 和Naomi Campbell 這干人，都常到我們家來吃飯，新人行不行，全靠我們飯桌上一句話。”Marie 認為，超模時代其實建立在模特市場不成熟的基礎(chǔ)上—當(dāng)時的模特人數(shù)與現(xiàn)在相比非常少，雜志和品牌幾乎沒有挑選余地，所以都是模特說了算。而如今模特人山人海，經(jīng)紀公司之間也競爭激烈，當(dāng)然是掏錢的主兒說了算。但是，設(shè)計師的口味總是變幻莫測，要應(yīng)付捉摸不定的客戶，經(jīng)紀公司的當(dāng)務(wù)之急就是要隨時能拉出一排60 張漂亮臉蛋供客戶挑選。Marie 邊拍著前額遺憾地抱怨“飯桌上一句話時代”的遠離，一邊說：“雖然是評委，但我拒絕在評審中投票，我可不想以老板的口味影響大家的決定�！�

　　既然打的是人海戰(zhàn)術(shù)，那么科學(xué)理性無疑是比賽評審團的大原則。評選過程中，有專人為選手測量計算身高、比例、大腿、小腿、大臂、小臂、頭部每部分長度尺寸，并在參照表格上找到依次的得分—其中腳踝、膝蓋的尺寸尤為重要，因為這基本決定了腿形。這些工作也許聽上去有些機械化，但事實就是如此，唯一感性的部分—臉的考評，也會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數(shù)據(jù)。對專業(yè)的模特經(jīng)紀而言，這其實看兩眼就能“量”出來。Marie 指著一對法國雙胞胎姐妹選手的照片說：“她倆的臉對普通人來說是一樣的，但在我看來，卻大相徑庭。姐姐的每個部分都比妹妹大兩寸，她們的價碼會差很多�！�

　　除了先天的骨架尺寸和臉型外，后天的條件一律不在比賽考評的范圍內(nèi)。Michaela Goddard 透露：“性格分會占15%，但那主要是看她好不好相處，有沒有耐性。你要知道，模特的工作許多時候是在等待中消耗的，化妝、拍攝都需要配合。在個性方面，對于未成年的孩子來說，我們反倒希望她比較平靜，穩(wěn)得住�！敝劣谪埐剑珿oddard 用兩根手指模仿起選手歪歪扭扭的步伐，她笑著說：“Cindy Crawford 第一次走臺也是蹣跚不穩(wěn)的，對我們來說，這只是時間問題。長則一到兩年，短則一個星期，我們保證她們就可以上到專業(yè)水平。”

　　經(jīng)濟危機時期的潮流

　　經(jīng)紀公司找模特必須保證能干活，換句話說，也就是能幫公司賺錢。如今經(jīng)紀公司對模特的要求采用普適性原則，單單能走秀是不行的，一定要身材既高大，又有漂亮的臉蛋可以賣給雜志以及拍產(chǎn)品目錄。

　　Michaela Goddard 入行接近20年，Carolyn Murphy、Katie Holmes 和Emma Hemming(Bruce Willis 的現(xiàn)任女友)的發(fā)跡均源于她的法眼。她說：“百科全書上沒有關(guān)于漂亮的定義，我只知道，有沒有上照基因是至關(guān)重要的，因為拿去見客戶的一定是一疊照片集�！背�了量尺寸外，經(jīng)紀公司評選的第二步驟就是拍照�！捌鋵嵱貌涣藘煞昼�，靠一張臉部特寫和一張全身照，我就能預(yù)測孩子的未來�！盙oddard 說。

　　然而提起上照基因包括些什么元素，Goddard 卻表示很難總結(jié)。“美麗的臉不一定上照，但上照的臉一定美麗。完美的臉要求五官比例標準，臉頰、顴骨寬度適中，這樣的臉無論在任何光線角度下都比較漂亮�！�

　　在整個評審過程中，由38 個模特經(jīng)紀外加評委組成的大評審委員會只需要正兒八經(jīng)地當(dāng)面考量選手兩次—80 位選手排成一排，評委在她們面前依次走過，就算完事。投誰的票，基本上憑數(shù)據(jù)表和照片就能決定。Michaela認為：“雖然過程很快速，但專業(yè)經(jīng)紀對潮流的把握早已運籌帷幄，這半年的趨勢就是比較優(yōu)雅和傳統(tǒng)的臉，從經(jīng)濟危機的角度上說，也可以理解為‘安全’的臉，保證可以賣出去�！�

　　Elite 每年會邀請一位設(shè)計師來出任評委，今年這個人選由法國內(nèi)衣設(shè)計師、Victoria’s Secret 的設(shè)計師ChantalThomass 擔(dān)任。Thomass 認為，如今模特潮流又回溯到Twiggy 走紅的1970年代——比較有個性的臉會成名，但矛盾的是，自己的口味在評選過程中顯然成了異見�！八麄�(專業(yè)模特經(jīng)紀)考慮的是商業(yè)，而不是藝術(shù)。他們的意見很相近，而我總是更感性，與他們格格不入。大多數(shù)我看上的孩子，對他們來說都太特別了。我準備私下里找她們拍產(chǎn)品目錄。”在Thomass 看來，經(jīng)紀公司之所以不需要有個性的臉，是因為完美或標準的臉更有可塑性，無論雜志需要拍攝精致的造型還是自然的造型，她們都能賣得出去。雖然評分欄里有一條Ex-factor(特別有感覺)，但其實也是名存實亡。因為有感覺的模特，經(jīng)紀公司已有儲備，但大多數(shù)情況下，她們不一定是最暢銷的。經(jīng)紀公司一般將所謂“特別”的模特的比例控制在20%。

        本次比賽中，來自山東的19 歲姑娘孫菲菲與瑞典女孩Tilda 并列第三名。在晚裝比賽中，孫菲菲意外地被腳下的拖地裙子絆了一下，而她仍不動聲色，一臉堅毅地走完全程，引起臺下的掌聲。Gerald Marie 提到孫菲菲時流露出一派向往之情—他把手放在嘴唇上，比畫她厚嘟嘟的嘴唇：“那真是可愛極了，有一點點小性感，然而又是那么甜美，真是漂亮，漂亮極了。我認為她極為符合西方人對中國新一代年輕女孩的想象—很快樂的一代。”

　　身為蘇州大學(xué)服裝設(shè)計系的二年級學(xué)生，贏得比賽的孫菲菲決定暫停學(xué)業(yè)。拍了一天照片，她在記者面前吞了兩塊小蛋糕，顯然已經(jīng)餓壞了，她說：“都知道這一行是青春飯，讀書隨時都可以，既然有機會，就先去做模特吧�！蓖瑫r，孫菲菲表示，自己早在比賽前就開始抓緊學(xué)習(xí)英語，為出國發(fā)展做準備。

　　提及亞洲模特的問題，Goddard的觀點倒是頗為罕見，她認為，其實歐洲市場對亞洲模特的需求正日益增大，倒是亞洲人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。許多像孫菲菲這樣接受4 年模特及相關(guān)科目教育的本科生不愿意中途放棄學(xué)業(yè)，其實這樣的教育根本不與市場接軌，花4 年培養(yǎng)一個模特，在她看來，幾乎是災(zāi)難性的�！拔覀兿Ｍ�簽更多的亞洲模特。Elite 巴黎現(xiàn)在有7 個，但目標是15 個美麗的亞洲模特。根本不愁沒活干，關(guān)鍵是質(zhì)量，她們必須美麗�！盡arie 表示。

　　內(nèi)衣設(shè)計師Chantal Thomas 看待問題倒是更客觀�！霸跉W洲，由于受眾都是白人，所以亞洲模特只可能是少數(shù)，白人顧客沒法想象這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否有相同的效果。另外，要我們分清亞洲人的臉還真是有難度，我想你們看白人一定也一樣�！彼�承認，辨認5 名中國參賽選手花了她不少工夫，即便在比賽后的采訪中，她還在舉棋不定誰是誰。“在法國，由于有色人種移民多的緣故，黑人模特有一定市場。要知道，非洲模特在1980 年代曾經(jīng)風(fēng)靡一時，但突然有一天就從T 臺消失了，時尚圈對少數(shù)族裔的偏好就是這樣情緒化的�！碧岬絻�(nèi)衣模特，Thomas 捂住胸口，遺憾地說：“哦，我想，亞洲模特最大的問題恐怕是這里�！�

　　從自身條件而言，Goddard 否認亞洲模特臉過大，骨架過大，“你去models.com 上查下Kiki(康倩雯，Elite巴黎2007 年簽約模特)的日程有多滿。她可受歡迎了，要說骨架大，我倒覺得北歐模特更成問題�！毕啾劝兹四Ｌ�，她認為，亞洲人的優(yōu)勢在于有決心、有上進心，她們不會在派對上亂喝酒，也不胡亂交際，這樣很好。

　　模特比賽的真正目的

　　今年的Elite 世界精英模特大賽一反以往簽約15 名選手，而是評選出了Top 25，問起原因，Gerald Marie 表示，“對我們來說，選25 個要比選15 個容易得多，有時我們很難取舍，生怕丟了好苗子�！比欢�，即便是前3 名，也并非都與Elite 巴黎總部簽約，前25 名基本都是同Elite 當(dāng)?shù)氐姆止�司簽約，合同上擔(dān)保金也不盡相同。對模特經(jīng)紀公司而言，多評些獎顯然是只進不出的好買賣—錢不見得多付，選擇余地倒更大了。

　　在總決賽之前，所有國家分賽區(qū)的冠亞軍也早早地與該國分公司簽下合約，比如丹麥入選的兩個選手在來三亞前已經(jīng)與Elite 丹麥分公司簽約，上海的第一名孫菲菲也已經(jīng)與上海分公司簽約。這個全部由中國廠商代理贊助的總決賽，不過是走個過場。法國主辦方對中國媒體態(tài)度極度狂妄自大，卻對歐洲和北美的電視媒體照顧周密—對Elite 而言，做一次模特比賽的秀，也不過是為了抬高公司在歐洲及美國市場的品牌形象。

　　目前參賽的選手大多年紀低于16歲、高中尚未畢業(yè)，根據(jù)歐洲法律，她們中的許多人不能立即投入工作，只能在學(xué)校假期期間進行培訓(xùn)及短期工作。涉及法律問題，Marie 有些支支吾吾，聲稱不很清楚細節(jié)。事實情況是，沒有人會查模特的身份證，不滿16 歲的孩子在行業(yè)內(nèi)比比皆是。其深層的原因是，如今的時尚界需要還未發(fā)育的骨架子，而不是超模時代的“女人”，只要身上有一點肉，衣服穿著就不好看了�！爸劣谀樀斑^分稚嫩，這根本不是問題，”Marie一臉壞笑著說，“只要一上妝，我們就立馬可以讓她變成她媽，呵呵�！�

　　模特產(chǎn)業(yè)道德問題

　　比賽過后，長相頗有親和力的Goddard 開始周旋于眾多父母之間，為了說服他們把兒女托付給公司，她可謂費盡口舌，原本定于下午的采訪，由于苦口婆心的“家長會”延遲了整整5 個小時。她說：“如果父母想讓孩子繼續(xù)念書，我們必須尊重他們的決定，公司會與他們保持聯(lián)系�！�

　　至于經(jīng)紀公司能否保護孩子們的安全，Goddard 自信滿滿地介紹說：“如今，歐洲有一種新型的經(jīng)紀工種—媽媽經(jīng)紀人(Mother Agent)，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獲得孩子父母家庭的信任，有時候甚至簽訂委托監(jiān)護人合約。之后，孩子會跟著媽媽經(jīng)紀人出國工作，安全問題全權(quán)由她負責(zé)�！�

　　在這個眾人心照不宣的“童工”行業(yè)，誰才能真正保護孩子們的權(quán)利？這是個時尚鋪天蓋地的時代，少不更事的孩子難免想投身其中，在時尚工作者的口中，這里關(guān)乎美和夢想，而非現(xiàn)實的利益交換。Chantal Thomass 說：“參加模特比賽讓孩子懂得了勾心斗角，爾虞我詐，但這就是社會的縮影。我看這不啻為一次很好的經(jīng)歷，讓她們提前體驗社會冷暖。”

　　記者指出，模特界工作環(huán)境惡劣，競爭又激烈，對孩子猶如身心的雙重摧殘。對此，Gerald Marie 冷笑道：“世界上受苦受難的孩子多著呢，我們這兒絕不算是最壞的，要知道一旦她們功成名就，會有人給她們搖扇子，有人給她們端茶送水，而她們所要干的，僅僅是走一場15 分鐘的秀。沒有人逼她們來當(dāng)模特不是嗎？她們是自愿的，因為她們很清楚未來是怎樣的。”

　　提及體重問題，Marie 用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一眼記者，挖苦道：“她們都很專業(yè)，絕不會自絕后路，不會像你我一樣毫無節(jié)制地讓身上長出肉來�！盙oddard 則冠冕堂皇地表示，經(jīng)紀公司鼓勵并提供健康的飲食觀念，比如多吃蔬菜、雞肉和魚，少吃甜品等。公司一旦得知模特吃藥減肥，就把她們遣送回家。

　　無論在選人、管人還是賣人上，經(jīng)紀公司都把道德責(zé)任推得一干二凈，仿佛他們是幫助孩子們完成夢想的無盈利慈善組織。當(dāng)然，對于時尚業(yè)的黑暗面，經(jīng)紀公司絕不是唯一該受到譴責(zé)的角色。Goddard 的話道出了罪惡之源：“說我們這行殘酷、刻��？但我們制造夢幻般的時裝秀場，富人們永遠喜歡這些�！�